六呎高,灰髮,一個十六歲的孩子──荷頓‧加菲爾得──沙靈傑筆下,躍然紙上的真實人物。討厭虛偽的人們和好萊塢,疼愛懂事的小妹,念念不忘死去的弟弟和以往比鄰而居的的女孩。一切故事,由他被退學前夕,辭別歷史老師開始。沙靈傑不事架構,瑣碎般地記敘小事,塑造出一個並不英雄式的少年,一個無奈的小人物,一個厭煩這世界的赤子。
荷頓是一個和平懦弱的人,但是很囉唆,很不滿於現實。他最大的願望是到一個陌生的地方,裝聾作啞,逃離人們;他總是思考人們認為「不重要」的事,做著不切實際的幻想──只因,他有太多的情感,使得他幾乎是不適存於這世界的。
當他去辭別第二個老師,安多里先生,安多里對荷頓說了一番話,最足以詮釋他的人格「你處在一種很特別的墮落,這種墮落,是專門存在的。......你向這世界要求一種東西,而那是你的環境所不能給你、或你認為環境不可能給你的。所以你放棄,甚至還沒開始尋找之前便放棄了。」書中就這一段而言,並沒有描述荷頓的真心傾聽,但,卻是全書中唯一一段,有人曾和荷頓說了這麼多;唯一一段,有人關心荷頓想了什麼。安多里先生抄了一段詩人維倫‧斯科特的詩:「一個幼稚的人,為了一個原則高貴地死去;一個成熟的人,卻為了一個原則,謙卑地活著。」
這對我的觸動十分地深。因為我一直是一個並不快樂的生存者。麥田捕手並非積極、樂觀的書,但是它所傳達的種種苦悶情感雖無處宣洩,卻並不抑鬱、灰色。少年的心事,難免愁緒紛紛,然而最後,荷頓卻由計劃遠離人群轉而留下。場景中,說服他的人──他的小妹──坐在旋轉木馬上,開心地向他招手,雨下著,淋得他滿身狼狽。這樣一幕,像是心中的什麼情感覺醒,像是暗示時光和空間的荏苒流逝,像是沒有悲喜的一種狀態。
由懵懂而成長,由年少而自立。昔日滿腔熱血,或眼高手低,或不諳現實。處於這青黃相接,失望尷尬的情況,十多歲的大孩子,同時也是小大人,常很難調適,而感到落寞、煎熬。麥田捕手,沒有起點,沒有終點,所敘不過是聖誕前夕,十天左右的事。然而細細咀嚼,和荷頓一樣的疑惑,歷歷在目;和荷頓一樣的心情,點滴心頭。就像小說結束之後,荷頓繼續他的人生,而讀者,繼續讀者的。荷頓仍和開頭時一樣不滿,一樣囉嗦,而讀者也依舊生活──唯一不同的是,那微妙難察的差異:我們,為了一個原則而謙卑地活著;我們,不在尋找前放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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February 28, 199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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